四十岁！
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讲，生活的步调如此平缓，一年的生日和另一年的生日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区别；不过，却有一个生日独具意义，余总不同。在这一天，每个人应该给自己放个假，静静地散散步，做些严肃的人生盘点和反思回顾。这一天当然就是四十岁生日。一个人的四十岁生日是他平凡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几天中的一天，他当然要充分利用这一天。 青春自然常常让人犯错，而且是极度严重的错误；不过青春也会自我复原，而且经常因为痛苦的经历变得成熟和高贵；然而我却想不起有任何人在四十几岁时堕落而又能够真正修复自己。 年轻人会写诗，会感情用事，年老的人也会。但是四十几岁的人绝不会！一个四十岁的人宁可有人怀疑他偷了邻居的钱包，也不愿意别人说他在写诗。他宁愿被人看见自己没戴领结或领带就在街上走，也不愿意被人瞧见流眼泪。让一群年轻人选出他们最喜欢的赞美诗或歌曲，他们会马上喊出那些有关天堂的赞美诗或是爱情歌曲。老年人也会这样。但是你永远也不能劝动中年人唱这样的歌曲。他们正处在生活的实际或者说散文式阶段。青春的浪漫传奇已成往事；老年的浪漫史还未到来。他们处在黎明的诗歌之后，又在黄昏的诗歌之前。而在午日的气喘吁吁、汗流浃背。 对于从青春的诗歌到中年的散文这一变化本身，我们并不必要害怕。在我们的文学中，许多最优秀的经典作品都是用散文写就的。不过，在这个小小危机中酝酿着一个大危机的种子。这就是散文式的平淡无奇可能会发展成悲观主义。而当平淡无奇转化为顽固的悲观主义，这个人的问题就非常严重了。 事实是，一个人到了四十岁，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。此前他一生都在积累，到如今已经负荷过多。他对于年轻时感兴趣的所有事物都保持着兴致；而且，一路走来，又有许多对他的新要求。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负有更重要的责任，这也要耗费他更多的思想和精力。他已经结婚，并有了孩子们。他经历过挣扎、疾病和焦虑。厉害关系增多了，生活也日益严肃起来，而他绝不能允许这愈发严肃的生活变得下作。人的生活就像一个园子，里面可以种植的东西是有限的。你不能像在罐子里塞满沙丁鱼一样，让植物挤满园子。这就是为什么农夫在栽培芜菁过程中要间苗，果农要给果树剪枝，种葡萄的要修剪藤蔓上的枝芽。对待生活也是这样。一个人到了四十岁便意识到他的园子太拥挤，里面有他在多情善感的青春年少时种下的花儿，也有在他注重实际的成熟岁月里种下的蔬菜。太多了，必须清理一下。而且，除非特别谨慎小心，否则他将发现，清理过程会在不知不觉中牺牲所有的紫罗兰而保留所有的马铃薯。 马铃薯是很好的东西，当一个人在二三十岁的年级对紫罗兰的热情有所减少，开始种点儿马铃薯时，他的园子会一下子丰裕许多。然而有的时候他必须站在紫罗兰一方维护它，否则他的心灵就会容不下马铃薯以外的任何东西。让他在马铃薯园地周围小心翼翼地保留一圈最好的紫罗兰；我敢说，当他步入五六十岁时，他会高兴地发现，自己这一辈子对年轻时最初的那些喜好一直未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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